第31章
關燈
小
中
大
第 31 章
見是裴衍，宋元清便趕忙起了身，迎上前來，恭敬道，“微臣不知殿下前來，有失遠迎，還望殿下恕罪。”
裴衍腳步沈穩，從宋元清的面前徑直走向廳堂，攏了衣袍坐了下去，“宋大人，我是個粗人，又在關外多年，禮數未周之處，還望大人多多擔待才是。”
宋元清道，“殿下說笑了，殿下為我朝開疆拓土，戍守邊疆，微臣等望塵莫及，而至於繁文縟節，過於恪守，有時反倒成了一種禁錮，且微臣鬥膽猜想，殿下今日來定然也不是為了朝中事……”
裴衍道，“確實如此，不過我與宋大人多年未見，今日來，說是敘敘舊，也不為過吧……”
敘舊？
宋元清臉色一白，心中猜疑個半，在這個時機來，裴衍究竟想做什麽？來看笑話？還是想借著池玉一事冷嘲熱諷幾句，說是當年書書瞎了眼。
看模樣不像。
但是比起另外一種猜測，宋元清越發擔心了起來。如果說裴衍的心裏從來就沒有放下過書書，眼下又是再續前緣的好時機。
倘若是真的，劉貴妃可是個厲害的角色，她定然不會接受書書這樣一個下堂婦成為自己的兒媳。一來二去的，恐怕書書又得挨上這些糟心事了。
裴衍見他出了神，忍不住問道，“宋大人在想什麽呢？”
宋元清恍惚著回過神，賠笑道，“微臣想，殿下來了，微臣高興！微臣高興！”
裴衍回道，“我見宋大人是故友重逢，亦是歡喜。不過，就是不知道宋大人的府邸是否寬敞，我來了，不會覺得擁擠吧……”
宋元清心中咯噔一下，原來方才訓斥書書的話，早被他聽得一清二楚，聽語氣是來報仇的，忽而面紅耳赤道，“殿下言重了，殿下是貴客，殿下能來，是微臣的福氣。”
“宋大人既然都這麽說了，那我就放心了，”裴衍朝他微微頷首，又轉頭看了宋書書一眼，很快收回目光，站起身來，“我突然想到，還要去會一會幾個老友，就不打擾宋大人了。”
宋元清心中暗喜，嘴上卻道，“殿下既然來了，不去再小憩半晌，待微臣煮一茶清茶……”
還沒說完，裴衍就起身，並不做停留，之前擡手輕揮，“我這次回來，約莫一時半會不會再走了，與宋大人你有得是再聚的時機，不急。”
裴衍走了，宋元清倒吸一口涼氣，再看自己女兒一眼，一股怒火湧上心頭，卻也是敢怒不敢言，伸出的手微微抖了抖，顫聲道，“這就是你說的，毫無瓜葛？”
宋既明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，又生怕兩人再鬧，趕忙圓話道，“爹爹，我以為是何事，若僅僅是因為殿下對妹妹高看一眼，爹爹倒不必如此動怒。一來恐怕妹妹是真的不知情，二來殿下對妹妹有意，本就同妹妹無關，爹爹又何必遷怒於妹妹？況且殿下自始自終，一往情深，爹爹應該高興才是。”
“你先下去，我有些話，要單獨和你妹妹說。”宋元清神色凝重，沒有半點喜色，宋既明也不敢忤逆父親的意思，只得默默退了下去。
宋夫人也跟著起了身，想說什麽，又咽了下去，心疼了看了女兒一眼，也走了。
宋書書氣在頭上，本就不願意和父親單獨相處，又見母親和哥哥離開，便也想走，卻被宋元清喝住。
“站住，要去哪裏？”
“爹爹，女兒如今雖已經同池玉和離，當遵從禮法，嫁出去的女兒自然沒有在娘家久待的理，女兒先行告辭了。”
“和離！”宋元清一聽這話就氣，但他畢竟是個文官，再生氣，也沒有動手打人的傾向，只是呼吸沈重，“當初要嫁的是你，如今要和離的還是你。你知不知道京都裏的人，是如何把你們之間的事，添油加醋給鬧得沸沸揚揚的？你不為自己，可有沒有想過你爹爹我，想過宋家？”
宋書書眼眶頓紅，她也不是情願服軟的性子，明知心裏對父親有愧，嘴上卻道，“爹爹要是覺得，女兒給你丟臉了，那就當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兒。”
和多年前一模一樣的決絕，宋元清飽經風霜的臉上變得異常難看，身子微微顫抖，“好！既然如此，那咱們今日就一刀兩斷，還望你往後再不要踏進宋府半步，好自為之吧！”
二人再一次不歡而散，宋書書沒回話，只是拖著沈重的步伐，輕輕地往回退了退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她走得不算太快，可每一步在宋元清這個父親的眼裏看來，都是驚濤拍岸，直至身影消失不見，他才無奈地閉上了雙眼，長嘆一口氣。
恰逢有丫鬟前來回話，見了這場景，腳步有些遲疑，在後來離得好遠，不敢回話。
聽到腳步聲後的宋元清緩緩睜眼，丫鬟見狀只好迎面答話，“回老爺的話，二小姐的西廂房已經收拾妥當了……”
宋元清的臉上沒有太大的神情，不過是輕擡了擡手，示意丫鬟退下，自己則往後院去了。
宋書書離開了宋府，夜路幽暗，哥哥約莫是不知道她的離開，故而並沒有追趕出來。她邁著碎小的步子，漫無目的地往向走去，卻不知道該往哪裏去。
身後邊是空空的巷子，涼颼颼的風一陣陣吹得人脊背生寒，剛走出幾步，便聽到後頭似有腳步聲。
宋書書有些木然低回過身去，對上的是裴衍憂心忡忡的目光，她有些愕然，薄唇輕啟，“殿下不是已經走了麽？”
不得不承認，她現在的心多少有些不平靜，輕輕低低著頭，臉頰有些發燙。原本也不該這樣，可是每一次見到裴衍的時候，總是覺得很不自在，很多年前也是這樣，不算是喜歡，總之有些奇怪。
“哦，”裴衍收回目光，若無其事道，“我方才走了神，認錯了路，剛折返回來。你這是？”
“回殿下，剛在裏頭吃了些果茶，有些噎得慌，出來走走消消食。”
“即是這樣，不如一起走走？”
宋書書原以為他會離開，但仔細一想，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巧的事，分明就是這人偷偷在門外守著的。
故而看破也不說破，心中不由一暖道，“先前衙門的事，多謝殿下出手相助，否則……”
否則哪裏會這麽快就能討回公道？
裴衍生怕她心中惦念，覺得虧欠自己，忙解釋道，“你別那麽想，算不得我幫你，只是湊巧罷了……”
輕淡的湊巧兩個字，讓宋書書的心裏有些百感交集，想說什麽，也只是沈默。
兩人走出一段路之後，大概是裴衍意識到了自己剛說的話有些離譜，腦海中又冒出另一個念頭，“你若真的覺得不想欠我人情，倒是可以幫我一個忙。”
“殿下吩咐便是。”她輕福了一禮，恭恭敬敬。
“我有個朋友，前些日子去了蘇州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，便托我替他照看宅院。本也不是難事，找幾個勤快的丫鬟婆子照料就好，難就難在他養了只貓，還特意囑托要我好生照顧，那小畜生一日不得安寧，我是粗人，幹不了精細的活，可又不放心他人。你是女子，自然就細細一些……”
“殿下，那貓……”宋書書一眼就識破了他的謊言，欲言又止。
普天之下，何人有那麽大的膽子讓皇子幫這樣的忙？再者他多年遠在關外，甚少回京，又哪來的這朋友？
“貓怎麽了？”裴衍絲毫沒有察覺出自己已經露出破綻，語氣沈穩堅定，看著的卻像是那麽一回事。
“貓是什麽色的？”
“你喜歡什麽……”裴衍話到一半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，忙改口道，“白、白色。”
“哦！”她乖巧的點點頭，臉上沒有半點漣漪。
“你不喜歡？”看宋書書的表情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，裴衍突然有些迷惑自己副將出的這餿主意，到底管不管用。
“殿下既然吩咐了，我便會好生照顧。”
裴衍松了一口氣，心中難免感慨，幸而沒有被她識破，有些愜意道，“這一去，定要住上些日子，你身上的衣物肯定不夠，不如現在就去置辦一些……”
宋書書剛剛和父親大吵了一架，本來就沒什麽心情，可又想到南山大火雖然沒有損壞衣服，但是焦灼的味道沒個半個月約莫是散不去的，倘若那麽敷衍就穿上身，也是不妥當，於是點了點頭。
裴衍見她應了，也不細問她那些家長裏短的鬧心事，引著她就往京都最貴氣的名衣坊來了。
這兒的裁衣師傅大多是江南請來的，手法細膩精湛，繡花栩栩如生，就連宮內的尚衣坊都自嘆不如，爭先恐後地學著樣子裁剪。
名衣坊的用料也是極其講究，又因為衣料名貴，所以很多衣裙都是孤品，十分難得。
宋書書盡管落魄，但這衣服還是買得起的，只是眼下的處境，得多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，所以腳步不得不遲疑了些。
可裏面的衣裳實在是讓她有些挪不開眼睛。
好看！
她從前也偶爾路過這兒，但是從來不舍得買。
來這裏的人並不多，名衣坊做得達光貴人的生意，大多數是要去府上量身形的，平日裏門可羅雀。
裴衍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，莞爾道，“倘若喜歡，倒不妨一試。便宜的物件，除了便宜別的一無是處，貴的物件，除了貴別的再沒有差處。”
道理確是這個道理，宋書書聽後，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。
掌櫃認出了裴衍，又見身邊的女子，總覺得在哪裏見過，只是突然想不起來，微微有些吃驚，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，忙沏了新茶捧上前來行禮，“草民參見晉王殿下，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。”
裴衍的眼角眉梢往宋書書的臉頰上輕飄了一眼，果然愛美是女子的天性，這時的她已經挪不開眼了。
“免禮平身，”裴衍道，“把你們裏頭最好的成衣都拿出來，還有替這位姑娘量一量身形。”
“是，草民遵命。”
宋書書挽得是嫁為人婦的發髻，這聲姑娘實在別扭，掌櫃也不敢多問，領了命下去了。
宋書書的目光從進來的那一刻起，便落在一襲藍色的刺繡百疊裙上，算不得貴氣，但妙就妙在足夠素雅端莊。
“喜歡？”裴衍問。
宋書書回過神來，很快避開目光，聲如蚊蚋，“瞧一瞧罷了。”
一點點的細微末節都瞞不過裴衍，他剛想問，掌櫃的迎了上來，笑瞇瞇道，“姑娘，我給您量一量身形。”
宋書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忙道，“如此便有勞了。”
約莫等過了小半會兒，裴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，“掌櫃，把這件衣裙收整起來，送去梨園。”
“你若是不答話，我便當你是喜歡的。”
宋書書沒有回答，倒是掌櫃的有些面露難色，在旁支支吾吾了半天，一個字都不敢哼唧出聲，臉色蒼白。
正在這時，只聽得外頭傳來清脆明亮的女聲，像是黃鶯出谷，但又稍稍尖銳了些，人未到，一股厚重的香粉氣息撲面而來，另裴衍不由的皺了皺眉頭，擡首回看。
“掌櫃的，我的裙子怎麽樣了？”
“哎喲！這裙子也太美了吧……”
來人腳步匆匆，並未註意到裴衍和宋書書，目光徑直奔著藍色的百疊裙就來了，愛不釋手，讚不絕口。
唯獨宋書書一眼就認出，那人正是池玉的妾室姜雪媚。這樣的狐貍角色，宋書書有得是辦法讓她知難而退，偏偏今日裴衍在其身側，她能想到的第一反應，就是迅速地轉過身去，也萬般希望姜雪媚不要看到自己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見是裴衍，宋元清便趕忙起了身，迎上前來，恭敬道，“微臣不知殿下前來，有失遠迎，還望殿下恕罪。”
裴衍腳步沈穩，從宋元清的面前徑直走向廳堂，攏了衣袍坐了下去，“宋大人，我是個粗人，又在關外多年，禮數未周之處，還望大人多多擔待才是。”
宋元清道，“殿下說笑了，殿下為我朝開疆拓土，戍守邊疆，微臣等望塵莫及，而至於繁文縟節，過於恪守，有時反倒成了一種禁錮，且微臣鬥膽猜想，殿下今日來定然也不是為了朝中事……”
裴衍道，“確實如此，不過我與宋大人多年未見，今日來，說是敘敘舊，也不為過吧……”
敘舊？
宋元清臉色一白，心中猜疑個半，在這個時機來，裴衍究竟想做什麽？來看笑話？還是想借著池玉一事冷嘲熱諷幾句，說是當年書書瞎了眼。
看模樣不像。
但是比起另外一種猜測，宋元清越發擔心了起來。如果說裴衍的心裏從來就沒有放下過書書，眼下又是再續前緣的好時機。
倘若是真的，劉貴妃可是個厲害的角色，她定然不會接受書書這樣一個下堂婦成為自己的兒媳。一來二去的，恐怕書書又得挨上這些糟心事了。
裴衍見他出了神，忍不住問道，“宋大人在想什麽呢？”
宋元清恍惚著回過神，賠笑道，“微臣想，殿下來了，微臣高興！微臣高興！”
裴衍回道，“我見宋大人是故友重逢，亦是歡喜。不過，就是不知道宋大人的府邸是否寬敞，我來了，不會覺得擁擠吧……”
宋元清心中咯噔一下，原來方才訓斥書書的話，早被他聽得一清二楚，聽語氣是來報仇的，忽而面紅耳赤道，“殿下言重了，殿下是貴客，殿下能來，是微臣的福氣。”
“宋大人既然都這麽說了，那我就放心了，”裴衍朝他微微頷首，又轉頭看了宋書書一眼，很快收回目光，站起身來，“我突然想到，還要去會一會幾個老友，就不打擾宋大人了。”
宋元清心中暗喜，嘴上卻道，“殿下既然來了，不去再小憩半晌，待微臣煮一茶清茶……”
還沒說完，裴衍就起身，並不做停留，之前擡手輕揮，“我這次回來，約莫一時半會不會再走了，與宋大人你有得是再聚的時機，不急。”
裴衍走了，宋元清倒吸一口涼氣，再看自己女兒一眼，一股怒火湧上心頭，卻也是敢怒不敢言，伸出的手微微抖了抖，顫聲道，“這就是你說的，毫無瓜葛？”
宋既明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，又生怕兩人再鬧，趕忙圓話道，“爹爹，我以為是何事，若僅僅是因為殿下對妹妹高看一眼，爹爹倒不必如此動怒。一來恐怕妹妹是真的不知情，二來殿下對妹妹有意，本就同妹妹無關，爹爹又何必遷怒於妹妹？況且殿下自始自終，一往情深，爹爹應該高興才是。”
“你先下去，我有些話，要單獨和你妹妹說。”宋元清神色凝重，沒有半點喜色，宋既明也不敢忤逆父親的意思，只得默默退了下去。
宋夫人也跟著起了身，想說什麽，又咽了下去，心疼了看了女兒一眼，也走了。
宋書書氣在頭上，本就不願意和父親單獨相處，又見母親和哥哥離開，便也想走，卻被宋元清喝住。
“站住，要去哪裏？”
“爹爹，女兒如今雖已經同池玉和離，當遵從禮法，嫁出去的女兒自然沒有在娘家久待的理，女兒先行告辭了。”
“和離！”宋元清一聽這話就氣，但他畢竟是個文官，再生氣，也沒有動手打人的傾向，只是呼吸沈重，“當初要嫁的是你，如今要和離的還是你。你知不知道京都裏的人，是如何把你們之間的事，添油加醋給鬧得沸沸揚揚的？你不為自己，可有沒有想過你爹爹我，想過宋家？”
宋書書眼眶頓紅，她也不是情願服軟的性子，明知心裏對父親有愧，嘴上卻道，“爹爹要是覺得，女兒給你丟臉了，那就當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兒。”
和多年前一模一樣的決絕，宋元清飽經風霜的臉上變得異常難看，身子微微顫抖，“好！既然如此，那咱們今日就一刀兩斷，還望你往後再不要踏進宋府半步，好自為之吧！”
二人再一次不歡而散，宋書書沒回話，只是拖著沈重的步伐，輕輕地往回退了退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她走得不算太快，可每一步在宋元清這個父親的眼裏看來，都是驚濤拍岸，直至身影消失不見，他才無奈地閉上了雙眼，長嘆一口氣。
恰逢有丫鬟前來回話，見了這場景，腳步有些遲疑，在後來離得好遠，不敢回話。
聽到腳步聲後的宋元清緩緩睜眼，丫鬟見狀只好迎面答話，“回老爺的話，二小姐的西廂房已經收拾妥當了……”
宋元清的臉上沒有太大的神情，不過是輕擡了擡手，示意丫鬟退下，自己則往後院去了。
宋書書離開了宋府，夜路幽暗，哥哥約莫是不知道她的離開，故而並沒有追趕出來。她邁著碎小的步子，漫無目的地往向走去，卻不知道該往哪裏去。
身後邊是空空的巷子，涼颼颼的風一陣陣吹得人脊背生寒，剛走出幾步，便聽到後頭似有腳步聲。
宋書書有些木然低回過身去，對上的是裴衍憂心忡忡的目光，她有些愕然，薄唇輕啟，“殿下不是已經走了麽？”
不得不承認，她現在的心多少有些不平靜，輕輕低低著頭，臉頰有些發燙。原本也不該這樣，可是每一次見到裴衍的時候，總是覺得很不自在，很多年前也是這樣，不算是喜歡，總之有些奇怪。
“哦，”裴衍收回目光，若無其事道，“我方才走了神，認錯了路，剛折返回來。你這是？”
“回殿下，剛在裏頭吃了些果茶，有些噎得慌，出來走走消消食。”
“即是這樣，不如一起走走？”
宋書書原以為他會離開，但仔細一想，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巧的事，分明就是這人偷偷在門外守著的。
故而看破也不說破，心中不由一暖道，“先前衙門的事，多謝殿下出手相助，否則……”
否則哪裏會這麽快就能討回公道？
裴衍生怕她心中惦念，覺得虧欠自己，忙解釋道，“你別那麽想，算不得我幫你，只是湊巧罷了……”
輕淡的湊巧兩個字，讓宋書書的心裏有些百感交集，想說什麽，也只是沈默。
兩人走出一段路之後，大概是裴衍意識到了自己剛說的話有些離譜，腦海中又冒出另一個念頭，“你若真的覺得不想欠我人情，倒是可以幫我一個忙。”
“殿下吩咐便是。”她輕福了一禮，恭恭敬敬。
“我有個朋友，前些日子去了蘇州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，便托我替他照看宅院。本也不是難事，找幾個勤快的丫鬟婆子照料就好，難就難在他養了只貓，還特意囑托要我好生照顧，那小畜生一日不得安寧，我是粗人，幹不了精細的活，可又不放心他人。你是女子，自然就細細一些……”
“殿下，那貓……”宋書書一眼就識破了他的謊言，欲言又止。
普天之下，何人有那麽大的膽子讓皇子幫這樣的忙？再者他多年遠在關外，甚少回京，又哪來的這朋友？
“貓怎麽了？”裴衍絲毫沒有察覺出自己已經露出破綻，語氣沈穩堅定，看著的卻像是那麽一回事。
“貓是什麽色的？”
“你喜歡什麽……”裴衍話到一半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，忙改口道，“白、白色。”
“哦！”她乖巧的點點頭，臉上沒有半點漣漪。
“你不喜歡？”看宋書書的表情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，裴衍突然有些迷惑自己副將出的這餿主意，到底管不管用。
“殿下既然吩咐了，我便會好生照顧。”
裴衍松了一口氣，心中難免感慨，幸而沒有被她識破，有些愜意道，“這一去，定要住上些日子，你身上的衣物肯定不夠，不如現在就去置辦一些……”
宋書書剛剛和父親大吵了一架，本來就沒什麽心情，可又想到南山大火雖然沒有損壞衣服，但是焦灼的味道沒個半個月約莫是散不去的，倘若那麽敷衍就穿上身，也是不妥當，於是點了點頭。
裴衍見她應了，也不細問她那些家長裏短的鬧心事，引著她就往京都最貴氣的名衣坊來了。
這兒的裁衣師傅大多是江南請來的，手法細膩精湛，繡花栩栩如生，就連宮內的尚衣坊都自嘆不如，爭先恐後地學著樣子裁剪。
名衣坊的用料也是極其講究，又因為衣料名貴，所以很多衣裙都是孤品，十分難得。
宋書書盡管落魄，但這衣服還是買得起的，只是眼下的處境，得多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，所以腳步不得不遲疑了些。
可裏面的衣裳實在是讓她有些挪不開眼睛。
好看！
她從前也偶爾路過這兒，但是從來不舍得買。
來這裏的人並不多，名衣坊做得達光貴人的生意，大多數是要去府上量身形的，平日裏門可羅雀。
裴衍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，莞爾道，“倘若喜歡，倒不妨一試。便宜的物件，除了便宜別的一無是處，貴的物件，除了貴別的再沒有差處。”
道理確是這個道理，宋書書聽後，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。
掌櫃認出了裴衍，又見身邊的女子，總覺得在哪裏見過，只是突然想不起來，微微有些吃驚，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，忙沏了新茶捧上前來行禮，“草民參見晉王殿下，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。”
裴衍的眼角眉梢往宋書書的臉頰上輕飄了一眼，果然愛美是女子的天性，這時的她已經挪不開眼了。
“免禮平身，”裴衍道，“把你們裏頭最好的成衣都拿出來，還有替這位姑娘量一量身形。”
“是，草民遵命。”
宋書書挽得是嫁為人婦的發髻，這聲姑娘實在別扭，掌櫃也不敢多問，領了命下去了。
宋書書的目光從進來的那一刻起，便落在一襲藍色的刺繡百疊裙上，算不得貴氣，但妙就妙在足夠素雅端莊。
“喜歡？”裴衍問。
宋書書回過神來，很快避開目光，聲如蚊蚋，“瞧一瞧罷了。”
一點點的細微末節都瞞不過裴衍，他剛想問，掌櫃的迎了上來，笑瞇瞇道，“姑娘，我給您量一量身形。”
宋書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忙道，“如此便有勞了。”
約莫等過了小半會兒，裴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，“掌櫃，把這件衣裙收整起來，送去梨園。”
“你若是不答話，我便當你是喜歡的。”
宋書書沒有回答，倒是掌櫃的有些面露難色，在旁支支吾吾了半天，一個字都不敢哼唧出聲，臉色蒼白。
正在這時，只聽得外頭傳來清脆明亮的女聲，像是黃鶯出谷，但又稍稍尖銳了些，人未到，一股厚重的香粉氣息撲面而來，另裴衍不由的皺了皺眉頭，擡首回看。
“掌櫃的，我的裙子怎麽樣了？”
“哎喲！這裙子也太美了吧……”
來人腳步匆匆，並未註意到裴衍和宋書書，目光徑直奔著藍色的百疊裙就來了，愛不釋手，讚不絕口。
唯獨宋書書一眼就認出，那人正是池玉的妾室姜雪媚。這樣的狐貍角色，宋書書有得是辦法讓她知難而退，偏偏今日裴衍在其身側，她能想到的第一反應，就是迅速地轉過身去，也萬般希望姜雪媚不要看到自己。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